第八章：惊涛辩道宏正法，剑魂永伴九华山。第一节：华山辩道

第一节：华山辩道

再说那陈镜心，从太白山回来后，便一直心事重重。妻子挛鞮月（当于居次）见到，忍不住安慰：“夫君最近精神不振，想必朝廷事务繁杂。夫君要注意身体才是。”

陈镜心见美人关怀，心里温暖：“夫人不必担心，想是天气转寒不太适应，修养两日便好。”

挛鞮月面露忧色：“单于将质子尸体运回后，便又与新朝开战。想必夫君是为此事烦忧。”

陈镜心安慰道：“早年我朝照顾不周，致使质子在常安蒙难。今太祖已派大司马严尤前往边境。这严尤有勇有谋，且深明大义，必会守护好边关，也不会对单于赶尽杀绝。你不必太伤心”

严尤刚直不阿，很不受王邑、王匡待见。这匈奴再次作乱，王邑、王匡便趁机蛊惑王莽派严尤前去平乱。陈镜心不敢违背王邑、王匡心意，同时考虑到严尤纯良，不会滥杀，便顺水推舟，也同意派严尤去。

挛鞮月心里舒服了一些，道：“多谢夫君宽慰。”

陈镜心轻挽挛鞮月之手，深情款款道：“我别无他愿，只愿你平安无忧。我所做之事皆是为你。”

挛鞮月含情脉脉，轻依陈镜心肩膀，道：“愿长情如雪，共染白头。”

陈镜心轻搂挛鞮月，道：“定如辰星伴月，此生不负。”

严尤将出征匈奴。庄光、强华不便打扰，便打算离开严尤府。

道别严尤后，庄光率众人向李家坡方向行礼作揖，后率众人向龙栖洞方向行礼作揖。李瑞儿又想起家人惨死之事，不禁泪流满面。

龙安宁不知为何作揖，亦不知李瑞儿为何哭泣，说道：“姐姐这是怎么啦？严伯伯出征，不会有事的，你别担心啦。”

李瑞儿急忙说道：“城外风大，我眼睛受不了。没事的，一会就好。”

邓禹看着前方，道：“师伯，我们这是要去哪里？”

庄光目视前方，道“常安风气如何，你等已看清了吧。这里不值得你我留念，暂且去南阳白云观吧。”

一行人随即上路，奔赴白云观。

来到太华山脚下，龙安宁见太华山挺拔雄壮，似利剑穿空，兴奋不已：“这是什么山，好漂亮啊！”

叶惊涛说道：“此乃太华山，古称西岳，与东岳泰山相应。后汉朝立都常安，西岳和东岳均在常安以西，便不再叫西岳了。”

“我都没上去过。大家一起去游玩下可好？！”龙安宁兴奋不已。

庄光见强华身体不好仍需照顾，李瑞儿正伤心，便说道：“安宁啊，今天都累了，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，下次带你来可好？”

龙安宁乃是龙种，精力充沛又贪玩，且有许多内情不知，自然不答应：“二伯啊，我不累。这样吧，我自己上去，你们且休息，我一会就下来。”

强华无奈：“我和瑞儿在这里等候，你们去玩吧！”

“走，快起来！”龙安宁吵吵嚷嚷拉扯张大顺、邓禹等人。

“哎呀，仙子姑娘，饶了我吧！”张大顺、邓禹连连求饶。

庄光疼爱龙安宁，完全不理会张大顺、邓禹哀嚎，说道：“听我的，惊涛、大顺、邓禹和安宁去游玩！其他人在此等候。”

张大顺和邓禹都累得一塌糊涂，早无闲情攀爬。

张大顺蔫不拉几地看着龙安宁，嚷嚷道：“我脚都软了，哪有力气爬山？你个龙安宁，看着是个女娃，怎么跟个猴子似的啊。”

龙安宁气得哼了一声，道：“说我像猴子？那你像什么？你看你，蔫不拉几的，顶多是个懒猴子！”

“哈哈哈哈！妙哉！妙哉！”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。

叶惊涛误伤赤恋影后一直愧疚，也不放心龙安宁一人上山，遂说道：“走吧安宁，我陪你逛一逛如何？”

“太好了，还是惊涛哥哥最疼我！”

庄光嘱咐道：“切莫贪玩！下山后，到前面客栈找我们。”

“是！谨遵大伯法旨！”龙安宁抱着叶惊涛的胳膊，嬉笑答应。

庄晴走向叶惊涛，欲言又止，想了许久，道：“你不要太过劳累……”

“放心好啦，我不累。”

双手相执，四目相对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只是谁能想到：此时，即是永别！

叶惊涛与龙安宁一路有说有笑，不知不觉间来到太华山半山腰。龙安宁见许多百姓围在灵仙教门口，便凑了过去。

只见一信徒在高声叫嚷：“信我圣教，有罪去罪，无罪加福。大家加入我们灵仙教吧，灵仙会保佑你们的。之前桂阳郡的一个恶人，因杀生太多，身染顽疾，后来归依我灵仙。你们猜怎么着？他在灵仙的庇佑下，他不仅疾病消除，后来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呢。”

“竟有此事，真是神奇！”众百姓啧啧称奇。

叶惊涛听了半天，不禁冷笑一声，道：“如何才能得到灵仙的庇佑呢？”

信徒高声大喊：“必须加入我灵仙教，虔诚信奉灵仙，抛却身边俗事，自会福泽无边。”

“何为身边俗事？”

信徒说道：“金财钱帛皆是外物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，无须在意。妻子儿女，也非你降世便有，亦可舍弃。我教灵仙在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便已存在，已有万世之寿，其法力无须多言。凡归依灵仙者，近可福寿无边，远可得道成仙，福泽后代。”

“你所说的福寿无边指的是什么？抛弃妻子，那人生又有何意义？既然你们说信徒要抛弃一切身外之物，又何必祈求后代安康呢？”

信徒听闻，略有迟疑。见周围百姓较多，不敢不答，遂使了个眼色派人进去报信，接着说道：“常伴灵仙左右，自是世人之福。我教并没有让百姓抛弃妻子，只是说妻儿虽是至亲，亦是拖累，可善待，亦可任期自生自灭。至于祈求子孙后代安康，那是因为……”信徒一时答不出来。

“世人艰辛，无边磨难。唯我灵仙，怜世降福！”一个声音从众人后面传来。

众人回头望去，但见一个秃头老者带着一些信徒赶来。这老者面色微绿，驼背秃头，正是灵仙教的四大护法之一：洛秋书。

洛秋书缓步向前，似笑非笑盯着叶惊涛，道：“这位侠士，问的极好。我且来答你！”

“好啊，你且说说看。”

洛秋书向天作揖，折腾半天后，道：“我灵仙教圣言和老子道理本是同理，灵道本是一家。春播秋收，有失方有得。只要归依灵仙，不管信徒修为如何，不论信徒是否还考虑后人，灵仙都会降福给他的后人。”

叶惊涛淡定问道：“不信灵仙又如何？信你灵仙，但不舍弃财物，不抛弃妻子舍家，又如何？”

洛秋书答曰：“他们若不信，自有他们的悲惨遭遇！只要归依灵仙，不舍其家人亦可，灵仙也会庇佑。我灵仙只为世人引路，不强求世人该做什么，不该做什么。修为要看个人。修为越深，诚意越足，越会觉得其它已不重要。百姓归依灵仙，皆是自愿，其捐献家产或舍其家人皆由个人觉悟而定。”

叶惊涛冷冷笑道：“如何显示其诚意？众生芸芸，灵仙管得了那么多？”

洛秋书答曰：“灵仙无处不在，无所不知。信徒颂扬灵仙，捐献财物或宣扬灵仙圣言，均是诚意之举。诚意越足，灵仙自然能早日感知到，福泽便降临越快。作恶之人，只要肯诚心拜奉，也会得到庇佑。”

叶惊涛冷笑一声：“既是神灵，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？难道灵仙也要买衣服买菜不成？颂扬越多亦或是捐财越多，灵仙便会早日注意到，这灵仙怎会如此势力且贪财？！如你所言，恶人归依灵仙后，便罪孽消除。这时刻准备着庇佑恶人的神，是什么神？这哪是神？简直就是拿钱消灾的地痞！恶人自有可恨之处！恶人不除，冤孽不消，天理何在？！”

“无礼啊！”洛秋书痛心疾呼：“真乃狂徒，竟然侮辱灵仙！”

“是啊，怎么能这么说灵仙呢。太过分了！”众百姓纷纷指责叶惊涛。

叶惊涛毫不畏惧，继续说道：“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有此灵仙？他有何神通？仙府在何处？”

洛秋书说道：“灵仙在何处，岂是你这无知狂徒能知道的！你不归依我灵仙，焉知灵仙之神通？更不会得到灵仙的庇佑！信徒捐献财帛，也是为了帮灵仙教更好的教化世人，解救更多苍生。我教灵仙乃是善神，不杀生，亦愿天下不杀生，是大慈善之神。恶人固然可恶，然灵仙不会放弃他们。只要他们诚心悔过，多积累功德，自然得到净化飞升成仙。捐财放生等事，只为快速累积功德的方式而已。正如攀登山顶越快，才能越早看到山顶美景。不做这些事，灵仙如何感知道最虔诚之人？”

“真能狡辩！”叶惊涛冷笑一声，道：“你等之放生简直可笑之极！鱼兽本是自由之身，想不到竟成了你们反复骗财敛财的工具。他们被抓了又放，放了又被抓，这样反复折腾骗钱就是行善？放完生之后回家吃肉，你们蠢起来连自己都骗？你们惺惺作态是给谁看？！你所说的哪位灵仙是眼睛不好使吗还是本来就是骗子？竟喜欢这样的把戏！？他到底是愚蠢还是虚伪？

你教灵仙宽自称能宥恶人，依我看，着是贪图恶人的钱财吧！我告诉你：恶人不管如何跪拜捐钱，也不会得到庇佑；好人即使见神不拜，神仙也不会在意，这才是神仙应有的气节和胸怀！神，乃是俯瞰天地之尊者，你拜或不拜，他都存在；你行善或作恶，他只有一把律尺；你宣扬他或是无视他，他都不喜不忧；你伪善或真恶，他都会第一个知道。神只看善与恶，不论贫与富！若我身直心正，神反会敬我三分！神乃高洁化身，不是收钱办事的地痞！”

洛秋书冷笑：“你如此狂言，灵仙必定愤怒，小心神之惩罚！我灵仙大神怜悯众生，恶人归依我神，世间就少了一个恶人，这样自然是百姓受益。信徒颂扬我灵仙，灵仙便能及早发现虔诚向善之人。向善之人愈多，造福天下之人岂不愈多？你看这世人，皆有苦恼，不都是周边钱帛人际所累吗？不舍弃这些，怎会获得真正的福泽呢？”

“是啊，也在理。”众百姓纷纷附和。

叶惊涛想不到洛秋书如此狡诈，略一沉思，说道：“都舍弃财帛，舍弃功名，舍弃家人，归依你灵仙，天下就真的太平了？如此一来，将人人不思进取，无人耕种，无人学礼，浑噩等死，岂是天道？

恶人归依灵仙，便罪恶消除，世间确实少了一个恶人，但真是人间之福吗？这是纵恶！如此一来，人们便不怕做恶会受到惩罚，反正有你的灵仙庇佑嘛。良善之人，怎会有出头之日！？

舍弃家人钱财，那他们的家人孤苦无依，该如何好好生活？谁来抚育幼童长大？谁来教导幼童明是非懂善恶？人间确实苦难，但应积极面对，而非消极避世。你等利用人之痛楚和弱点，让世人放下担当，躲避责任，岂合人理？如此一来，国若坟冢，民如死水，天下何存？！”

洛秋书大怒：“一派胡言！信仰灵仙之人越多，则更加国泰民安。我看你似是修道之人，我且问你，道之理可是不为，不争？又该何解？”

叶惊涛答道：“确实不假。但老子之道，并不是让世人苟安于世。君子在世，当有所为有所不为，有所争有所不争。虎狼吃兔，须为活命，乃是‘有为，乃是‘有争’；虎狼吃饱之后不滥杀，乃为‘无为’，乃为‘不争’。

就神明、天子而言，顺应天理民意，不做逆天任性之事，便是‘无为’。就百姓而言，家境贫寒须努力耕作，勤于经营，而不能偷盗抢夺，亦不能昧心欺诈。若他人抢夺我之财物，我必守护，不能怯懦隐忍，此乃‘不争’。”

洛秋书笑道：“虎狼之恶兽，居然被你等如此宽宥，着实令人心寒！残害生灵者，我灵仙教均不能忍。我灵仙教就只吃素食，从不做那杀生之事，岂是这满口血食之辈所能领悟的！”

“是吗？！”叶惊涛微微一笑，道：“那你们都吃什么？”

洛秋书说道：“五谷米粮，青菜林果。”

叶惊涛不屑一笑，道：“万物皆有生命。你等吃的粟米青菜，岂不是生命所化？你多穿的衣物，又是用何制成？难道只有流血之物才算是生命吗？”

“这……不见血腥不算杀生。”

“哦，原来是这样啊。那你们怎么不吃土呢？！”

“哪有吃土的道理！”洛秋书逐渐招架不住，反问道：“你们修道之人成仙之后，不也是舍弃家人而去吗？有什么脸说别人？”

叶惊涛说道：“飞升上天，并不是舍弃家人，而是因为家人福德不够，无法一同成仙而已。我等修道之人，均是身心干净、心境坦然之人，绝不会因为逃避而修行。凡尘之事未了、罪恶累累之人根本无法入道，更谈不上修道。你莫把修道之人和入你灵仙教之人混为一谈。”

“好一张伶牙利嘴！”洛秋书焦急的看向远方，随后盯着叶惊涛，继续问道：“你们常说‘死生有命，富贵在天’，我且问你，既然人各有命，何必忙忙碌碌，四处奔波？又该作何解释？”

叶惊涛说道：“修道者确实有天命之论。人虽各有命途，但生命之可贵并不在于其终点，而在于命途中遇到的真、善、美。正如流星之璀璨，花草之芬芳。‘死生有命，富贵在天’，你若死扣字眼，那你就别在这里骗人了，赶紧回房子躺平不吃不喝，看你的灵仙怎么给你福禄！看你有何际遇！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！”众百姓开始哄笑。

“你……混账……”洛秋书脸色已非常难看，又继续问道：“这世间恶人众多，许多人却得以善终，这是为何？”

叶惊涛哈哈一笑，道：“难得你提一个像样点的问题。确实有许多恶人罪孽累累，反而一世逍遥自在。但道之传承，岂能只看眼前？正所谓‘积善之家必有余庆,积恶之家必有余殃’。你等且想那刘邦之妻吕雉，她杀害忠臣，将戚夫人做成人彘，阴狠毒辣莫过于此吧。她病死之后如何呢？她的亲眷被诛九族了！这就是恶之报应！人之恶行，即便当时得不到天罚，也定会贻害到自己亲朋及后人！”

洛秋书脸色铁青：“刚才那‘生死有命’你还没说完呢。你休要躲避！”

叶惊涛面无惧色，道：“天命虽初定，但并非不会变。上天给每个人都画了一个起点和终点。但走那条路，路上能遇到怎样的美景，到底能走向何方，还要看个人的造化和努力。你读文章要通读全文，不要随便摘字取意。‘君子敬而无失,与人恭而有礼,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’。意思是说自己没有兄弟确实是天命，但通过自身品行和努力，得到如兄弟般的好友，不也算有兄弟吗？你若不满，非要亲兄弟，那就让令高堂再生几个好了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！”众人忍耐不住，再次哄堂大笑。

洛秋书羞恼不已，手持法杖，大呼一声：“来人，拿下此等恶人！”

但听见山下步履匆忙，一群官兵和信徒围了上来。

“官兵来了，快走啊。”百姓见到官兵，顿时慌乱起来。

“竖子，别走！”法图明与姜荣、燃翼、水释心齐齐出现。其身后有几人穿着兵甲，面带黑纱，站立在法图明之后。

叶惊涛凝视一黑纱之人许久，冷冷说道：“陈镜心，既然来了，又何必隐藏呢！”